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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陰雨連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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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救上來了,快點,醫生……”

“快讓開,讓醫生過來。”

“紅旗,快把阿德帶過來。”

在一群人亂七八糟的指揮聲中,頭一個發現德叔掉水裏,每天晚上住在人工湖旁邊看魚房子裏負責看魚的倪紅旗,喘著粗氣,把昏迷不醒的德叔從水底拖上岸。

人一救上岸,等在一旁鎮子醫院裏的醫生護士立馬上前急救,德叔的面色在昏暗的光線泛著隱隱的青灰色,肚子脹得圓滾滾,裏面不知道灌了多少水。

在場所有的人都自動散開,默默地註視忙著急救的醫生,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,氣氛緊張而壓抑,一刻鐘後,醫生面色頹然地擡起頭,面對周圍人希冀的目光,他無聲地站起,擡腕看看手表顯示的時間,“被救人員死亡時間,淩晨三點十六分。”

“阿德。”

聽到這話,倪小雅腦子一空,臉上的表情茫然無措,雙眼呆呆地看著孤單單躺在泥地上的德叔,那張她看了幾十年的臉,再也不會露出熟悉的笑容了。

怎麽會就這樣走了!

淚水從她酸澀的眼眶裏瘋狂地湧出,倪小雅雙手死死抓住女兒林若倪的胳膊,聲音顫抖,反覆地詢問,“若若,這不是真的!你德叔沒死,對嗎?他前幾天還在我們家吃飯,還笑著說你順子哥今年過年有可能帶兒媳婦回家,還說他未來的兒媳婦是京城人,過不慣x市夏天熱死冬天凍死的日子,所以才打算裝地暖,不讓人家姑娘凍著。”

“他還說,人家父母含辛茹苦地養大自家閨女,不是讓她將來到婆家受苦的,是想讓她享福的。他家條件差,人大城市的姑娘肯跟他家順子,已經是他家順子的大福氣了,他再不能挑人家了……”

“媽?”林若倪眼眶微紅,嘴唇張合了好幾下,硬是沒能說出半句安慰的話語。她根本不知道說什麽,也無法告訴她媽,她懷疑德叔的死跟她爸林維德指使人做的,很有可能是她爸林維德殺人滅口。

真相或許跟她爸十幾年前破獲的一個大案有關。

“若若,老天爺真是不公平!”倪小雅淚如雨下,哽不成聲,“你德叔他當了一輩子的好人,可好人為什麽總是不長命,壞人總能活得……”

忽然間,她說不下去了,偎在女兒林若倪的懷裏無聲地抽泣。

林若倪神色黯淡地看了眼在村民們集體商議下,被警察擡上救護車,送去殯儀館裏暫時冰凍的德叔,咬住下唇,捏緊雙拳。

德叔他在水底裏就已經死亡了,不然,那個死死拽著他腳不放的“東西”也不會松開。不過,林若倪目光隱蔽地瞥向剛才救德叔上來的倪紅旗,德叔的堂房兄弟,村子裏曾經出了名,欠下巨額賭債,導致老婆帶著孩子跑掉,後來在德叔勸說下改過自新,幫德叔看魚塘的賭棍。

發現德叔掉水的是他,救德叔上岸的也是他,事情也太過湊巧了!

林若倪真的不想懷疑一個回頭的浪子,然剛才看到的一切又讓她不得不懷疑倪紅旗。風元素傳來的訊息十分雜亂無序,光分析現有的線索,她爸林維德好像與德叔的意外毫無關系,但深知她爸行事作風的林若倪,可不會頭腦簡單的認為,林維德會放過一個威脅過他,知道他底細的熟人。

“若若,我們先回去吧。”小和尚渾身濕漉漉地走過來,看看表情空白的倪小雅,皺皺眉頭,“倪姨看著似乎不太舒服。”

“我背她回去吧。”說著,他背轉身微蹲,林若倪也不客氣,點點頭,“那謝謝了。”

“媽,小和尚背你回去。”她知會一聲,扶起神魂不在的倪小雅趴到小和尚的背上,掉頭招呼跟村裏人說話的老爺子,“老爺子,有事明天再說,我們先回去吧。”

倪陽順不在家,德叔的葬禮不會馬上舉行,而警察調查的結果,明顯是意外落水而亡。

老爺子應了聲,撐著手中的大黑傘,腳步穩健地跟上,令林若倪驚訝的是,倪紅旗居然跟他們一塊走了。

“老爺子,你是不知道。”倪紅旗講話的語調和神態裏帶著一絲恐懼,仔細辨別下,又會發現裏面透著一絲得瑟,“那河塘從挖開始,就死過人。還是個女大學生,就是馬路對面廠裏的。”

“聽說是失戀了,一時想不開,就趁晚上跳水自殺了。”

“我記得阿德當初要承包河塘養魚,我就勸過他,說這河塘不吉利,晦氣,死過人。可他就是不聽,說什麽哪條河裏沒死過人,再說那個女大學生也沒死在河塘裏,是死在醫院裏的。”

“紅旗叔,你幫德叔看魚塘多久了?”林若倪突然問。

“不算長,大概,”倪紅旗算了算,嘆口氣道:“滿打滿算也就半年的時間。也就阿德肯找我這種人看魚塘,換做村子裏的其他人,除了打牌,其他時候連個鬼影都瞧不見。”

“好人不長命那!”

“那紅旗叔你不是沒時間打牌了。”林若倪放慢步子,與他並肩而行。

風中的訊息告訴她,倪紅旗住的那個用來看魚塘的三間平房,早就成這一帶的賭窩。每天一吃過飯,周邊一帶的人都會開車走路過來聚眾賭博。小的,一局百來塊錢;大的,一局上萬。倪紅旗這段時間手氣背,輸了不少錢。

“哦,也不是。”倪紅旗笑著回道:“他們都會到看魚的房子裏來陪我打牌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林若倪也同樣笑著說道:“我還在想,紅旗叔你一個人住在那裏很冷清,要是沒人陪你打牌,那也太無聊了。”

“順子哥明天應該能趕回來吧。”她忽然轉化話題。

倪紅旗沒有立刻回答,默默走了一段濕滑泥濘的田埂,他才說,“要是能買到今一早的火車票,晚上大概就能回了。我記得火車到我們這裏大概就十個小時出頭。”

“紅旗叔,我記得家寶哥跟順子哥是同年的吧。”林若倪垂下眼瞼,繼續拉家常,“他什麽時候給你討兒媳婦,讓你吃兒媳婦茶那。”

“唉!”提到兒子倪家寶,倪紅旗語氣沈重,“還兒媳婦呢,就是你家寶哥,他現在還在看守所裏蹲著呢。”

“啊?這是怎麽回事?”林若倪驚訝,“家寶哥人那麽老實,怎麽會被抓進去?紅旗叔,你有沒有托人找找關系?”

“托人?怎麽沒托人!”倪紅旗咬牙切齒道:“誰叫家寶打的那個人來頭大,人家那邊就是咬住了不肯放手,一定要你家寶哥判刑。都怪那勾三搭四的下賤女人,嫌我們家寶窮,跑去勾引人家所長的兒子,我們家寶咽不下這口氣,就舀了刀跑去砍人。”

“傷到人家所長的兒子了?”林若倪終於進入正題,“那你找過我爸沒?”

“要真傷到那個所長的兒子了,我也就認了。”倪紅旗面色陰沈,“那小兔崽子連根汗毛都沒傷著。他現在咬著不放,是因為那賤女人一定要把你家寶哥弄進監獄裏坐牢。”

“那該怎麽辦啊?”林若倪急了,幫著出主意,“紅旗叔,你找找我爸爸。我爸沒調到土管局前是在公安局裏做的,x市公安局派出所裏的警察,他基本都認識。你找找他,通通關系,看能不能說服那個所長兒子?不要告家寶哥了。”

“事情一開始,我就找你爸了。可你爸說,”倪紅旗頓了頓,“你爸說那個所長以前跟他是對頭,他要是去說情,說不定人家更是不肯放手,反而會往死裏整你家寶哥。”

“你也知道,你家寶哥初中一畢業,就開始在社會上跟著一幫子小赤佬混,雖然沒犯過大錯,但小事還是有點的。被你爸這麽一說,我也怕了。怕人家把那些明明不是你家寶哥做的事,也往他身上潑。他現在關在看守所裏,認不認罪,認多少罪,還不是他們警察說了算。”

“那可不可以讓我爸找熟人,找跟那個所長關系好的去說說,只要我爸不出面就行。”林若倪嘴角輕勾。

事情是真的,過程也是真的,但過程中有沒有出現其他的轉折?只有當事人才清楚。

“這主意好!”倪紅旗讚同,遲疑了片刻,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,“若若,你看,你能不能在你爸面前幫紅旗叔說說情?只要你家寶哥能出來,你紅旗叔我一輩子都念著你。”

“紅旗叔,不是我不幫你,而是,”林若倪有點為難地望向趴在前方小和尚背上的她媽倪小雅,吞吞吐吐地道:“你知道我剛幫我娘跟我爸打了離婚官司,為了這事,我奶奶她天天到我家門前來罵。我爸他嘴上雖然不說什麽,心裏一定怨我的。他是個孝子,當年肯娶我娘,也是因為我爺爺奶奶要我娘這個兒媳婦。”

“現在他面上雖然對我好,依舊把我當親生女兒看,但心底裏早就膈應我了。不過,我也不怨他,誰叫我選了我娘,沒選他。換誰,遇到這事,心裏都會膈應不舒服的。何況我爸。”

“呀!若若,是我,是我沒想到這一層,是我犯糊塗了。你說的對,這事你不太適合出面跟你爸說,到時你在你娘面前也難做人。”倪紅旗趕緊疊聲抱怨自己犯糊塗了,還當是以前倪小雅和林維德沒撕破臉,沒離婚的時候。

“紅旗叔,也不是不能說。”林若倪笑容微苦,“你那邊繼續托

人走關系。我這邊,下次遇到我爸的時候,我找機會跟他敲敲邊鼓,看他能不能找到那樣的關系?”

“那就這麽辦!”倪紅旗敲定,“若若,你那邊也別勉強。你紅旗叔我也不希望為了你家寶哥的事,鬧得你跟你娘關系不好。”

“紅旗叔,放心吧。我會看情勢說的,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,假使知道是為了幫家寶哥,一定會同意我去找我爸的。”

“若若,你家寶哥的事先別跟你娘說,村子裏的人都不曉得這事,我不想你家寶哥出來了,被他們指指點點。”

“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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